图案

天气很舒服，是那种没有云但并不炎热的干燥天气。我们走过公园的蛇型道，一股燃尽的机油味。

“昨天我们试过那个假组，按理说应该能用。”

他一边走一边用手在空中比划出假想机构的形状。

“你会挡住下面那个斜盘，因为中间是转动的，外面那个球头的螺丝会打到这里。”

“原来那个件就是这个形状。”

“它变形了，整个座子我们都要重新做，之后你可以试着转它，肯定转不过去。”

“那是因为微调拧得太靠里了。”

“那一段空间必须留出来。”

“不需要那么长的距离，直接调桨距就行了。”

“那样太粗糙。”

它尝试用精简的策略使系统变得容易处理，但精简带来的另一个问题是离实际越来越远。

我试着从他肩膀上面和他的手臂一起比划，但是他的脖子扭捏着，把我们两个人都弄得不舒服，于是我就离开了，让他和树说话。他之后大步跟上来，他的步伐非常离谱，有时会选择让我离开话题而不再纠缠，由于多数问题没有事实上的唯一解，但我们普遍面对十分具体的约束，我们要做的只是挑战谁先分析完整个结构。

今天的车没有引擎盖可以坐，这表明，它带有空调，但显然并没有开，因为所有窗户都开着。迪米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，将水壶打开，维持了一小会儿倾倒的姿势，之后递给我，交换为我的水壶，一声不吭地将两个水壶都喝完了。他用手背擦嘴，然后继续咬嘴唇。他知道我会给他剩下的一瓶，如果我包里还藏着有——也可能没有——但没有要求那么多。迪米按了一下手表的按钮，然后按了另一个按钮，上面显示四点半。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做，手表不需要按下去才能显示时间。

这是我们第三次到李工那区去交资料。一路上我开始熟悉哪个地方有转弯，哪里有会有一座低于路面的房子，它的墙壁上是什么标语。我以司机通过路面坑洞的特点来评价他们的驾驶技术，尽管在不同的公交车上。这条路线只通过一些内部区域，因此每个站点几乎都有固定的乘客。司机停在一个拱廊形状的站牌前，等待一名预计应该上车的乘客。

他们所有人都为电子厂工作。这里生产白色电器以及盒式录音机。厂里的核心区域服务一系列射电望远镜设施，同时还生产少量飞机零部件。这些人都是这里的工作人员，或者家属，要么是实习生，像我们。所有人都有出入证，所有人都有一个抽象的图形符号，可以在自动售货机上购买各种奇怪的零食或者经过挑选的专辑。

所有人，我想，车前面有两个男孩骑着不成比例尺寸的自行车穿过马路，司机打开门下去检查，他们也是，包括他们的孩子，以及我们的。

我们有好几天时间都没有相互过问零件的进展。迪米的那堆资料一直在客厅的电话旁边，他参加电话会议的时候正抱着半展开的那卷图纸，在上面添加不规则的纹理，包含一些抽象的剖面形状，一些区域似乎是斜二测视图的一部分。他完事之后我们就出去吃烧烤，留下那一堆图纸散落在沙发一角。我曾经整理过几次，但是他似乎需要这一种状态，一种可视的、杂乱无章的结构。他睡觉的姿势如同藤蔓。